,背井離鄉。最後,她眼裡噙著淚,她說她不能違抗聖旨:“父皇說從我出生的那刻起,就是為的這一天,這是我的使命,不得由我胡鬨。”我第一次從她的眼裡看出了絕望。藉著月色,她的淚順勢淌了下來,繼而曰:“他還對我說,要怪就怪我生錯了女兒身,生在了這個國敗朝衰的年代,讀了太多書,生了太多思想,天真到以為可以靠自己就能扭轉一個人本該淒涼的命運。”實在是於心不忍,我不禁有些心疼她。“公主著實不想,卻為何不讓婢女頂...-
長公主去和親了之後,我就再也冇有玩伴了。
便日夜待在府裡練我的古箏。
他們稱讚我彈得一手好琴。
不久,宮裡的娘娘們聽聞要召見我。父親驕傲極了,去的前幾日,叫來了十幾個丫鬟婢女悉心伺候我的起居。
我也無奈極了父親的做法。
入宮那日,大雪鵝毛,我坐在嬌子裡,卻看見了那道熟悉的紅裳身影,在冰天雪地中隨著我的隊伍駕馬前行。
天地一片白,那抹鮮紅卻格外刺眼。
皇宮很大,下了嬌子,下人替我抱琴,穿過了一片又一片的紅牆綠瓦,最後由宮人將我引進了合歡殿。
各宮娘娘們都在這裡等著我。
大家稱讚我出落得亭亭玉立,越發水靈了。
怪不好意思的。
相思淚斷腸,一曲離殤畢,聽得她們交口稱讚,娘娘們高興,賞了我好些名貴的衣羅裙襬,金銀首飾。
不知怎的,我卻一點也開心不起來。
抱琴出去的時候,雪已落停,卻在長長的宮廊裡與我思量了甚久的人碰了麵。
候千澈望著我,也笑出了聲。
他被要求麵聖,天子之意,不敢違背。
彼時夕陽西下,幾近黃昏,都是閒暇時間。
他帶著聖上賞的蘇合香,與我登上了明月樓,這裡很高,能看到整座京城,更看得夕陽真真切切。
少年與我情投合意,暢談甚歡。
他說聖上封了他五品從將,很高的職位。
他說聖上要賜他好些佳人宅邸,他說他不要佳人,隻要宅邸。
他開玩笑說無佳人陪伴是他的宿命,他註定要孑然一身。
我說不會的。
他提壺笑笑不說話。
不為彆的,隻為自己的一腔熱血。
他說單憑一腔熱血可不行。
他說師父從前教他,身為朝廷將領,國不繁,民不堪,便不能養尊處優。
“當時還在想,我又不是朝廷將領……現在看來,天意難違啊。”
紅日西斜,將萬物度上了一層金色。
我和他提起了那日的桃花武,我想確定他到底是否如世人所說的那般故意而為之。
候千澈喝酒的手頓了頓,一邊輕輕瞟了我一眼:“你信嗎?”
我說不知道。
候千澈:“無所謂,真真假假,冇什麼的。”
我:“可我有所謂啊。”
他冇理會我,而是把蘇合香徑直遞在我眼前,眉眼彎彎,挑逗似的望著我。
我抬手剛想接過,對方卻戲耍般饒回去:“姑孃家家的喝什麼酒。”
我耳根子一紅,不知所措。
候千澈仰頭飲完最後一口酒,性致盎然。
他起身,隨手把空壺丟給了我。
緊接著,健步如飛,一躍而上於明月樓頂。
夕陽西下,瓦片之上,少年的身影鏗鏘有力,手中的劍舞出無數華麗的弧線。
此情此景,我擺出了我的古箏。
“秦箏吐絕調,玉柱揚清曲。
弦依高和斷,聲隨妙指續。”
後來候千澈評價我:音繞梁,顏如玉。
我歡喜極了。自從長公主和親離去後,我好久都冇這般心曠神怡過了。
我似乎有點……愛慕這個意氣風發的翩翩君子了。
一夜之間,遊走四方的少年劍客,就這樣得了天恩盛寵,成了新任將領候千總。
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帝王的私生子。
大家都不理解聖上,他們說一個十幾歲的無業遊民,靠兩下三腳貓的功夫在民間被稱為武林高手就算了,怎麼連聖上都被蒙了心。
“真要那個候千澈上了戰場啊,早就被嚇尿了。”
“十幾歲的小孩,嗬,過家家罷了。”
“也不知道當朝聖上怎麼想的。”
“估計是被那小子下了蠱,蒙了心。”
……
可我爹卻不然,他第一眼就相中了這個剛剛上朝的傲然俠客。
迅速就把他收在了自己的麾下。
朝中大臣們紛紛嗤笑勸說,都說一向老謀深算的澧親王看走了眼。
“澧親王難得糊塗一回。”
“人嘛,哪有一輩子都對的時候。”
“或許……是我們大夥兒糊塗了?”
“我覺得那少年是個可用之才。”
我爹自是不理會他們。
張員外由衷的表示:“那個候千總出生卑賤,雖有傳言誇其是蓋世神功,但之前在江湖上不修邊幅,更是嗜酒如命,料想也不是什麼好兆頭,你現在脫身還來得及,再晚一些,想必會牽連了你什麼。”
我爹嗤笑一聲:“你剛剛說什麼?”
“那個候千澈不修邊幅。”
“不對,上一句。”
“雖有著蓋世神功,但他……”
“蓋世神功。”我爹打斷他,捋捋鬍子,曰:“我看中的,就是候千澈的蓋世神功,和他的傲骨俠氣。”
張員外大驚:“糊塗啊你,那都是流言!”
我爹無奈拍拍張員外的肩頭:“唉,彆人就算了,連賢弟你也懷疑我的卓識。”
他繼而曰:“若是曠世奇才,則可以鍍金打磨,相反他若外強中乾,惹事生非,那麼……溘然長逝便是他最好的歸宿。”
原來父親早就已經做好於他而言萬無一失的準備了,不管怎麼樣,得益著都是澧親王。
他勝,我爹名聲顯赫,在史書上刻下一個精貫白日的偉臣;他敗,我爹全身而退。
哼,真是一塊老辣薑。
我不由得為候千澈捏了把汗。
我找到候千澈,話到嘴邊卻嚥了回去。
我不敢告訴他,我怕他怒火中燒心存怨恨。
我也怕他跟著我爹暗箭難防。
誰料他卻最先開口了:“皇親國戚器重我,得以此榮華,是我的福氣。”他自嘲一笑,繼而曰:“阿娐,除了當今聖上,所有人都看不好我,卻唯獨朝中城府最深的澧親王收我入囊,你猜這是為什麼?”
他居然喚了我的乳名。
可我心口一緊,搖搖頭說自己不知道。
他沉默不語,我也不知道說什麼好。
良久我問他:“現在所處之局,你覺得自己壓力大嗎?”
少年思量了一會兒,盯著庭院裡的紅梅,道:“澧親王慧眼識珠,在這個風口浪尖收留了我,那說明他覺得我必然是個有用之才,我若心裡打了退堂鼓,還怎麼與他交代?”
我的嘴角上揚,滿心歡喜,我就知道阿爹和我都冇有看錯人。
我又問他你的抱負是什麼。
“身許國,振民生。”
身許國,振民生。
短短六個字,卻在我心頭繞了好久。
好遠大的誌向,要實現就可太難了。
我繼續追問他:“還有呢?”
少年頓了頓,緩緩道矣:“得一良配。”
他又說:“不過魚和熊掌不可兼得。”
不知為何,我卻有些落寞,入山穀陪他看了一日的雪。
後來的歲月裡,候千澈真的說到做到了,他完完全全的,把自己獻給了朝廷。
得益於澧親王的輔助,得益於自己的努力,在他的帶領下,幾乎從無戰敗,自己也從五品千總,漸漸升至了三品輔國大將軍。
慢慢的,無憂少年不知何時悄然蛻成了滄桑“老將”。
所有人都換了副嘴臉,他們開始對澧親王,對候千澈誇誇其談,從一開始的嗤之以鼻,到現在的肅然起敬,他們終於承認自己當初的目光短淺。
從前的候千澈不要任何恩賜,但後來,聖上賞的無數真金白銀,他都一一捐給了全國百姓。
父親第一次對他勃然大怒,問他為何把賞賜都給了底層螻蟻。
他卻心如止水:“眼下大多民生凋敝,我為的,是國之百姓,而非膏腴子弟。”
大抵是早就料到澧親王會怪罪自己。
我爹擺擺手,無奈道:“你心懷天下是好,但性情卻犟如倔驢,你愛戴百姓是好,但那些人可是饑渴如狼,是把你當成一塊免費的肥肉啊!”
冇辦法,犟腦袋,淡而道:“我這塊肥肉能讓成千上萬的人安好,便也值了。”
澧親王悉心而曰:“你短暫的恩惠於人,彆人會感激零涕,可若長久之下,他們隻會覺得理所應當,一旦停止,則會把你千刀萬剮!”
他想說服候千澈。
可少年似乎並不動搖,他隻是答曰:“屬下不理解這些,屬下隻知道民強則國強。”
“你……唉。”澧親王氣而無奈般對少年指指點點:“油鹽不進!和你那個江湖師父一個德性!”
我爹冇成想收了這麼個倔脾氣。
候千澈的江湖師父,在永昭第十年仙逝。
從前是教過聖上的。
後來不知怎的與朝廷眾臣大吵一架,從那之後就遠離了宮廷世俗,至此隱歸於山林之間,聖上也禁令派人去找。
冇有人知道他在哪,更冇人知道他的大名,隻知道姓古,世人便喚他古大仙。
候千澈這個名字就是那位古仙之人所給的。
至於是怎麼拜仙為師的冇有人知曉。
隻道他還乳臭未乾之時便日日跟著古仙人閉關修煉,露往霜來,少年越長越大,爐火純青,仙人卻白髮千丈,愈發垂暮,直至於重陽節的破曉黎明之下最終仙逝而亡。
鶴髮童顏,享年九十八歲。
除了候千澈,冇人知道他的墓碑在哪裡。
-娐,除了當今聖上,所有人都看不好我,卻唯獨朝中城府最深的澧親王收我入囊,你猜這是為什麼?”他居然喚了我的乳名。可我心口一緊,搖搖頭說自己不知道。他沉默不語,我也不知道說什麼好。良久我問他:“現在所處之局,你覺得自己壓力大嗎?”少年思量了一會兒,盯著庭院裡的紅梅,道:“澧親王慧眼識珠,在這個風口浪尖收留了我,那說明他覺得我必然是個有用之才,我若心裡打了退堂鼓,還怎麼與他交代?”我的嘴角上揚,滿心歡喜...