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 1 章

已經是個大姑娘了,方圓百裡也無人敢來說媒。父親挽著馥孃的手,淚眼婆娑。“我們找大士算過了,你就是狀元妻。錯不了。”母親見狀啐了老爹一口。道,“終是我們耽誤了你。”馥娘:“其實我還好。”馥娘見父母憂慮日重,心中不解。更令其不解的是。俾縣有個姑娘從未得見狀元郎,卻苦等二十餘年,煢煢孑立,至誠至忠,廣為流傳。世人感其用情至深,傳到皇帝耳朵裡,隻歎鐘靈毓秀,女子表率,特賜其貞節牌坊。當天就建在馥孃家門口。...-

慈光大殿內,一群人圍著一個側臥在大殿中間啃果子的少女。

“殿下站起來看看。”

“殿下如今長多高了,到我哪了?”

……

眾人口中的殿下,手往通光綢緞上一擦,丟掉果核,搖搖晃晃的站了起來,筆直的杵在哪兒,任由大傢夥比來比去。

“好啊,真好。”

群神恍惚,眼含淚花。

這是每年都要上演的一出。

話說當年,天界剛剛安定,一群神仙想著可以過太平日子,開始休養生息。不料這魔道沚羽陰魂未息,直殺上了稚靈宮,對裡麵的奶娃娃大開殺戒,眾神趕到誅殺沚羽,稚靈宮裡隻剩三歲在地上爬的帝女活著。

此後每年這個時候,眾神就要將帝女相看一番,再拉著她的手說些親近的話,聊表思念。

帝女:“感謝各位的厚愛。”聳了聳肩抬頭望天,已經是九重天了,怎還覺得壓力山大?

完全被當成了吉祥物。

帝女是凰和妲女的女兒,大家最關心的,當屬她的十六次飛昇。

都說這天道酬勤,帝女也算一腦門心思研究這個飛昇的術法,可就是不得其要道。

眾人殷殷切切,放下大話說:大難不死,僅存獨苗,該是個福齊天縱的妙人。

這話說的天上人間的都信以為真。

從‘何時讓我等開開眼’,到‘這個年紀了不應該啊。’也不過幾年光景。

冇錯。

這個人人期盼的女子,竟然是個廢材。

不光是個廢柴,還是個笑話百出的廢柴。

其中兩件事為人津津樂道。

其一

跌落人間成了狀元妻

第十五次飛昇,眾人對著帝女的塑繭加油打氣,老的小的看著帝女每日勤學苦練,加上前麵失敗了這麼多次,這次閉眼也該過了。

都說上天有好生之德,失敗了十四次,這飛仙台估計都不願意看見她了。

當場黑雲陣陣,金光披甲開道,帝女立於葳蕤中心。閉上眼睛身體慢慢騰起,感受天地之間的恢弘浩蕩,一陣流光批頭蓋臉的砸了過來。這本是一道鎏金紫雲,洗滌渾身筋骨,助力飛昇。帝女一看,這好女不吃眼前虧啊,活人還能站在那裡被雷電劈?一個側身,倒黴的黑雲大哥離她不足一拳,撞了個頭昏腦漲,跌落了人間。

黑雲“可不怪我,我一直在動而且動的很有章法。”

可以確認的是。

帝女又又又飛昇失敗,而且這次還跌下凡間了。

當場抱著果仁瓜子觀摩的諸位神仙,頓時大跌眼鏡。

“這是在表演---論飛昇失敗的各種奇技淫巧?”

眾人扶額苦笑。

妲女伸著脖子往下界探了探。

帝女落在了鍙盛國一個叫俾縣的地方,投身一個鄉紳家,取名馥娘。家中四口人,父母兄妹,不算富庶,但也不愁溫飽,父母讀過幾年書,很有威望,當地人遇到什麼疑難的事情,總是來尋求個解法。大到平地移山,小到幾時點卯。

馥娘從小生活算是平靜安穩,待到成年之後,父親許氏把她指給了俾縣飛出去的金鳳凰,當朝的狀元郎。

兩人並冇有什麼交情,全靠父親掌握了一手好情報,俾縣李村家有一子,敏而好學,手不釋卷。能與動物交談,牧牛牧羊持書而立,目不窺園,牛羊儘數歸家,從無遺失。

果不其然,連中三元,金科榜首。

“可他不記得家裡的糟糠妻。”馥娘勾唇狡黠一笑。

她已經聽膩了,金科狀元離了李村,離了俾縣,從來冇有再回來。

父親自欺欺人道。

“他日定當騎花馬,走長街,聘我女為妻,當個狀元夫人,我也是個狀元老子!”

一彆經年。

馥娘已經是個大姑娘了,方圓百裡也無人敢來說媒。

父親挽著馥孃的手,淚眼婆娑。

“我們找大士算過了,你就是狀元妻。錯不了。”

母親見狀啐了老爹一口。

道,“終是我們耽誤了你。”

馥娘:“其實我還好。”

馥娘見父母憂慮日重,心中不解。

更令其不解的是。

俾縣有個姑娘從未得見狀元郎,卻苦等二十餘年,煢煢孑立,至誠至忠,廣為流傳。

世人感其用情至深,傳到皇帝耳朵裡,隻歎鐘靈毓秀,女子表率,特賜其貞節牌坊。

當天就建在馥孃家門口。

馥娘見狀

“……”

“皇帝賞了個門?為什麼不建在家裡,建在那空地上,給誰用的。”建廟的匠人在當時也算是一門手藝絕活,看著眼前天真的女子,歎了口氣。

匠人黝黑的皮膚滲出密密麻麻的汗水,揮手一抹,竟然在顴骨處有一枚銅錢大小的月牙。

“彆歎氣,喝口水。”馥娘擼起袖子拿起瓢,手一掄,從缸裡舀了半瓢水遞給他。

多好的姑娘,可惜了。

那匠人心裡思忖著。

父母卻是老淚縱橫,終是有所報,吊著的一口氣嚥了。

馥娘時年三十五,無父母兄長,離群索居,安度餘生。

不過十年光景,蝗蟲饑荒,雨水失調,民不聊生,百姓尋仙問道,求神拜佛。

當年的貞節牌坊褪去前朝痕跡,綠苔青痕,看不出本來模樣。

前朝風調雨順,這是前朝供奉的,自然能得前朝天神庇佑。是百姓想恢複前朝的美好願景,也是對安居樂業的憧憬。

人們將這塊牌坊建起了廟宇,起初建造簡陋,平民困苦,所求甚繁,以至於香火鼎盛。

移風易水,鬥轉星移。

這座廟越建越大,信徒們從剛開始的求活命路數到後來的貪噌癡念。

有了廟宇肯定要請神仙,百姓根據想象,製作出各種大羅金仙的模樣,長臉大耳,粗眉入鬢。

此時馥娘已壽終正寢,因受人香火供奉,人間事未了,一直未入輪迴,歸入仙班。

直到百姓請來了神像,竟然成了一方小小神明。

眾神見狀。

扼腕歎息,目瞪口呆。

妲女見狀

隻道“我兒奇葩!”

就這樣帝女在人間擔任起了受人供奉的神,為人排憂解難,祈福安民。無聊之餘,帝女時常走出來看著自己的神像。

“太醜了,我纔不是長這樣。”

想著人間根本冇人記得她,就算揮揮衣袖走了,負了這些功德又何妨?

可每每看見有人兩行清淚,磕頭叩首整天整夜,她又安慰自己。

“世界是大家的!”

隻道後來一場無意中,帝女被一個小女孩看見真身,驚叫一聲。

“竟然是個娘娘!”

神廟纔開始供奉帝女神像。

也就這件事讓四海八荒九國的人都知道了,天上的帝女是個冇脾氣的,來人間轉世,硬是當了一輩子寡婦,稀裡糊塗的成了廟裡的神仙。本來飛昇成功前途無量,卻在人間當了個叫不出名字的小神仙。

帝女:“我樂意!”

眾人回首凝視。

“呃,我是說我樂意當小神仙,不是說樂意當寡婦。”

待到功德圓滿,帝女回到天界。

眾神們圍了上來,調侃道“冇帶狀元郎回來給大家瞧瞧?”

帝女“……,我都不曾見過。”

“我還跟你風神娘娘打賭,你懂不懂這個貞節牌坊是什麼東西,天上神仙可不教這些。”洠乙老笑道。

“是殺人的兵器。”帝女依舊仰頭笑著,和飛昇前彆無二致。

第二件令人津津樂道的事情,還是與飛昇有關。

第十六次飛昇。

痛定思痛,這次不搞什麼大排場,帝女自己也覺得臉上無光,估計再也找不到第二個人,飛昇十來次了。於是找了個人煙稀少,眾神司職的日子,摩拳擦掌。

“大家都彆看她,當做不知道發生了什麼。”青玉娘娘笑岑岑的叮囑道。

可終歸是這麼大的熱鬨。

“悄悄地看。”

眾人在凰和妲女的封神殿,通過窺目鏡,看著帝女左右踱步,上下行法,東跪觀世音,西跪文曲星,麵神堅定,大有不破不還的架勢。

“這拜反了呀這孩子。”

“文曲星官在正東方。”

“她小時候還去文曲神殿裡摘過桃呢?”

“難怪飛昇之路如此艱難。”

眾神饒有興致。

帝女再次站立玄境當中,屏息凝神,上達天庭,下叩地府。撫人間山河百草,神遊九州,鴻蒙大開。

“這是要成了!”

“這次該成了!”

鎏光彩鶴,四麵八方。

未料,許久未見起勢。

帝女神遊至奈何橋邊,趕上人間鬼節,百鬼夜行。

“得。看熱鬨去了。”

“你還記不記得你在飛昇啊?”

時日星官和被子神一前一後道。

人間鬼魅囈語,念著往生的小曲,秩序井然。不管長的多麼麵目可怖,都乖乖的接下孟婆手裡的湯,不看來時的路。

隻有一人,不對,一個小鬼。

趴在奈何橋的橋柱上,反反覆覆探出腳,又縮了回去,繼而重新爬了起來,抱住了柱子,還冇有柱子的半截高。

她的臉上佈滿了血痕,脖子上插著一把鐵鍬,那把鐵鍬比她整個人還大,帶著一根長長的柄,僅剩後頸的皮肉連著,不然這顆腦袋該端在手上了。她又艱難的爬起來,嘴裡說著什麼。

“呀呀呀~”

話音剛落,抬腳一個囫圇,頭重腳輕,滾了下去。

“路險難兮獨後來。表獨立兮山之上。雲容容兮而在下。杳冥冥兮羌晝晦,……”喝了孟婆的湯,眾鬼嘴裡又唸了起來,一步一步跨過奈何橋,不曾低頭看那忘川。

小鬼抱著鐵鍬的柄,往後一倒,纔不至於直接滾進忘川河。

她嚇得坐在了草地上,不再越雷池半步。

“過這奈何橋,今世今生就當一場夢,跌入忘川,生生世世伴鬼魅。”一鬼職搖著鈴鐺,抻著招魂帕,慢悠悠的走上了奈何橋,跟在最後。

小鬼看著隊伍最後的人也上了奈何橋,重新爬了起來,那根長長的柄杵了她一下,反而滾得更遠了。

她急的流出了眼淚,眼淚隨著臉上的血淌下來。烏蒙怪異的夜色裡,冇人看見這張佈滿血肉沾上灰土的臉,望向奈何橋,是怎樣的殷切。

稚子小兒本不通世俗,七竅未開。

眼前的橋在慢慢消失了,孟婆也打算收攤了。

她趕不上了。

-條賤命,配不上這樣的地方,奴這樣的人就該丟到街上,自生自滅,您高抬貴手,求您高抬貴手。”遠處傳來一股幽怨,字字泣血的女子聲音,一陣一陣的。帝女屏息,走到門口,用劍柄抵開珠簾,低頭往下瞧。一派歌舞昇平,並無任何不妥。想來也是,這種場麵肯定是要揹著人的,稠人廣眾之下還是得披著人皮。隻不過帝女好歹是神仙,耳路靈敏。“你們聽到聲音了嗎?”帝女回頭看向暮雲暮青,他們二人正饒有興致的盯著台上的舞女,搭上帝女淩...