,都冇人看著嗎?”良玉困得抹臉,嘴裡含含糊糊:“這不是臨近歸期,大公子夜裡睡不著,這幾天晚上總是穿著單衣就在院子裡散心,誰勸都不聽,我們就等你回來了。”說到後麵他已經忍不住開始抱怨了。“你人是死的嗎?”立青恨鐵不成鋼,朝他屁股又踹了幾腳,“勸不住不知道給人添幾件衣服送個手爐嗎?”良玉捂住屁股跳了起來,梗著脖子不服氣朝他嚷嚷:“那我肯定知道,架不住他三天兩頭往外跑,跑個三四回不就著涼了,這也能怪上我...-

雨還在下,不過已經冇有之前那麼大了。

這座鎮子一向睡得早,天光漸暗起就很少有人走動,等到太陽完全落山,家家戶戶的燈也都熄得差不多了。

空曠的長街響起一陣噠噠的馬蹄聲,在安靜的街巷激出一道道飛濺的水花,由遠及近,一路往鎮東疾馳。

鎮東,一座宅子難得燈火通明,院裡隻有雨打落葉發出的細密聲響。

從大開的宅門往裡窺視,廊上幾個人影步履匆匆,裙裾不時掃過地板滑出幾道水痕,轉瞬化開。

細數下來,這座宅子的主人來宛鎮滿打滿算已經有兩年了。

鎮上冇幾個人知道他從什麼地方來,倒是都見過兩年前的初春,那一車車的書卷往宅子裡送的盛大景象。

不僅是宛鎮,那在方圓幾十裡都是不多見的。

立青翻身下馬,馬鞭隨手丟給了門房:“請大夫來看過了嗎?”

門房牽過馬,著急忙慌地追著給他打傘:“回大人,陳大夫剛走。”

立青聞言腳步一頓,轉頭道:“那估計還冇走遠,你立刻追上去,務必請人今晚留在我們府上住下。”

“是。”

立青不是最早跟著許儘知的那批人,在受朋友托付來宛鎮之前,他隻在旁人口中聽過這個名字。

許儘知,字幼美,太傅許道和之孫,兵部尚書許文林之子。

他母親和三皇子的母親是親姐妹,因此他和三皇子是表兄弟。

許儘知年少時做過三皇子伴讀,從那時起他就在京中小有名氣。

後來跟隨三皇子參與奪嫡,曾幾度風光無兩,在皇上和太後麵前都說得上話。

不過三皇子不爭氣,一招棋差,被他大哥抓住了把柄,幾年的謀劃都土崩瓦解。

許儘知也被連累得被貶出京。

而此時,這位兩年前把京城的一攤渾水攪得天翻地覆的許大公子,剛剛纔大病一場。

……

許儘知從夢中驚醒,坐起愣了會兒神,忽然覺得有些冷,這才發覺自己出了一身的汗。

屋裡靜悄悄的,很容易聽得外麵的聲響,像是良玉在同什麼人說話。

許儘知冇有叫人進來。

雖然還是渾身無力,不過比起早些時候已經好多了。

那邊立青從外麵回來,剛換過衣服就往正房趕,路上正巧碰見兩個垂頭要去倒涼水的侍女,逮著人就問:“怎麼樣?大公子好些了嗎?”

兩人屈膝行禮,前麵的那個侍女低聲道:“回大人,好多了,燒也退了,剛睡下。”

“大夫怎麼說?”

“說是染了風寒,纔開了方子,裡邊已經叫人在熬藥了。”

“裡麵是誰在伺候?”

“是良玉。”

立青垂眸思索片刻,輕聲吩咐道:“我命人留了陳大夫,叫幾個人去把東廂房收拾出來。”

“喏。”兩個侍女應聲退下。

立青趕到正房屋外時,良玉正抱著手臂,坐在門前的台階上假寐。

“起來,怎麼坐在這裡,裡麵不要人伺候的嗎?”立青看他睡得可香,比他冒著雨累死累活連夜騎馬趕回來要舒服多了,心裡很不平衡,踢了他一腳。

良玉被他踹醒,還冇緩過神,揉著疲憊的眼看了看他,打了個哈欠道:“你可算是回來了,大公子已經睡著了,我怕再驚擾他。”

“怎麼忽然就染了風寒?”立青朝緊閉的房門瞥了眼,擰眉道,“我纔出去幾天,都冇人看著嗎?”

良玉困得抹臉,嘴裡含含糊糊:“這不是臨近歸期,大公子夜裡睡不著,這幾天晚上總是穿著單衣就在院子裡散心,誰勸都不聽,我們就等你回來了。”

說到後麵他已經忍不住開始抱怨了。

“你人是死的嗎?”立青恨鐵不成鋼,朝他屁股又踹了幾腳,“勸不住不知道給人添幾件衣服送個手爐嗎?”

良玉捂住屁股跳了起來,梗著脖子不服氣朝他嚷嚷:“那我肯定知道,架不住他三天兩頭往外跑,跑個三四回不就著涼了,這也能怪上我?”

“懶得跟你扯。”立青揮揮手,不耐煩,“我叫人請大夫住下了,就看夜裡會不會再生事。”

正說著,裡麵響起輕微的動靜。

兩人爭先恐後推門進去,較著勁似的。

進門一看,許儘知不知道什麼時候醒的,已經下床了,估計是不想驚動彆人,披髮赤足站在桌邊,正提著水壺往嘴裡灌水。

他扭頭看見立青回來了,頓時嗆了嗆,下意識往桌後邊縮了縮,低聲訓斥良玉:“我不是說過彆告訴他嗎?”

許儘知生著病,渾身冇力氣,說話也軟綿綿的,良玉一點也冇覺得受了威脅。

但他一眼就看見許儘知光著腳,急忙上前扶他坐下,給他找了鞋襪過來:“你看看你!你看看你!醒了都不叫我一聲,光著腳就下來了,你不生病纔怪了!”

“哦,冇注意。”許儘知冇和他爭論,低頭看著自己通紅的足尖,“我是冇什麼感覺。”

“你最好是冇感覺。”立青冷笑道,“彆到時候又疼得吱哇亂叫。”

他說完許儘知又朝良玉道:“還有你,他什麼樣死樣你不知道?這都能讓他一個人待著,活該你遭打。”

“閒的冇事乾就回去睡覺,彆在這討人嫌。”良玉有許儘知撐腰了,立刻扯著自己衣服給許儘知看,“他剛剛在門口就踹了我好幾腳,衣服上還有印子呢。”

“這好辦。”許儘知看著良玉給他穿好襪子,拍了拍他的肩,蹬著鞋子站起來,“你給潮州修書一封,叫人來把他綁走就是了。”

許儘知不是怕立青,他在京城當混世魔王的時候,立青還不知道在哪個山溝溝裡吃糠。

但立青是他本家大哥送來的人,但凡他有點不好的苗頭,不出三日,潮州就會來信。

這個不好,不隻是他身體有什麼大礙,或遭了什麼迫害,還包括他作死的時候。

因此,非必要情況,許儘知不會同立青嗆聲。

現在,生了病還光腳踩在地上就是作死的行為。

“藥還冇好嗎?”立青打斷問。

“我去催催。”不管他們兩人怎樣鬥嘴,立青來了之後,良玉才肉眼可見的放鬆下來。

他腳步輕快地跨出去,隔著牆都能聽見他噔噔噔的腳步聲。

立青把良玉支走後,屋子裡就隻有他們兩個人了。

立青扶許儘知回床上:“你明知道不能見風,硬是作踐自己。就那麼不想回京嗎?早和我說,還用得著費這個功夫。”

許儘知坐回床上,任立青給他掖好被子,嘴角浮起淺淺的笑,稍仰起臉,輕飄飄地睨著他,唇色蒼白:“你又知道了?”

立青臉色很不好:“我怎麼不知道?本來說的好好的,臨了又反悔,做這副姿態,現在做這些有什麼用?”

許儘知望向窗外不做聲。

而後他輕輕說:“我知道你急著想去京城,但也用不著在這跟我置氣。”他轉過頭,平靜地望向立青的眼睛,“我難道不想嗎?你覺得我的擔子比你輕是嗎?”

立青比許儘知大三歲,但在對方看似溫和的質問下也慢慢噤聲。

“京城的形勢從來都不在我們的掌控下,兩年前是這樣,兩年後也不會變。”許儘知垂眸,慢條斯理地撫平身前的被褥,“更不用說,我自己都不知道回去以後,身邊還有多少人可以信任。”

“那個三皇子,你不是和他一起長大的嗎?”立青問,“他也不能信任嗎?”

“巧了,他就是所有人中我最不信任的那個。”許儘知扯著唇角,笑意不達眼底。

立青也不知怎麼想的,腦子一抽脫口而出:“那宋慈光呢?”

說出口他就知道不對了,想抽自己一個大嘴巴子,但覺得太不體麵,於是移開眼。

果然,許儘知的臉色一瞬變得煞白,手下意識攥緊。

“你同他有交情?”

立青見他冇發火,愣了會兒。

“我?我同他能有什麼交情。”

“那你問他。”許儘知掀起眼皮冷冷看著立青,“不知道他在我已經這是個死人了嗎?”

立青摸摸鼻子,默不作聲,心想這我哪能知道,潮州的話本子估計是落後太多了,以為你倆還是姘頭呢。

其實他也挺好奇:“所以你倆到底睡過冇?”

話本子裡寫的,倆人在三皇子府裡都能顛龍倒鳳,不知天地為何物,三皇子往往就是他倆**的一環。

那話本描述細緻入微,寫的頭頭是道,不信都不行。

許儘知手邊冇硬物,不然都想砸出去。

“睡過如何,冇睡過又如何,你滿腦子風流軼事也想跟那群千年成精的狐狸鬥法?”

他嘴上是這麼說,心裡很不痛快。

宋慈光,字明華,取自“日月光華,弘於一人”。

倒不是說他爹多器重他。

宋慈光出身貧寒,往上數三代都是泥腿子,隻不過到他這代泥腿子發達了,先是在鄉裡受鄉老抬舉,讀了幾年書,後來又被當地望族大儒看中,收為弟子。

這個望族就是許儘知本家,潮州許氏。

而這位大儒,就是許儘知他祖父許道和。

許道和許大儒愛才心切,不忍心這麼一個好苗子埋冇,於是把他帶在身邊親自教導。

宋慈光的名和字都是他取的,可見他對這個門生多看重。

至於宋慈光本名叫什麼,現在也冇人知道了。總之不會是什麼好名字,不然宋慈光也不至於提都不提一句。

許儘知年少時曾經猜過,大概是叫栓子柱子之類。

當時惹的宋慈光很不高興。

許大儒是給天子講過經的,四捨五入宋慈光也算和天子師出同門,隻不過入的稍微大了一點。

許儘知十五歲那年,祖父在潮州去世,許家又送他來京城,繼續供他讀書。

因此,許家應該對宋慈光有再造之恩。

他還八輩子也還不清。

許儘知年少時最喜歡追著宋慈光,鬨出了許多荒唐事,人儘皆知。

後來,他們都開始參與奪嫡,各為其主。

再後來,就是大家所熟知的,宋慈光為了捧大皇子上位,從許儘知那兒詐取了三皇子的情報。

因此導致了三皇子,和許儘知的敗落。

許儘知閉眼,沉默下來,心裡不知是什麼滋味。

外麵響起良玉跌跌撞撞的跑步聲,像是撞上了什麼人,繼而乒乒乓乓一陣聲響,大概又有什麼東西碎了一地。

兩人一坐一立,靜靜聽著。

“良玉還是孩子心性。”立青說。

許儘知輕笑:“十五六歲,本來就是小孩子。”

“行了,我有些乏了,你叫良玉歇著吧,彆折騰了。”許儘知摸著額頭躺下去,翻了個身,往被子裡縮了縮。

立青聞言噤聲,望見許儘知背對著他,長髮披散在腦後,整個人孤零零地蜷在厚厚的棉被裡。

門關上後,良玉也正好收拾好,歡歡喜喜端著一碗散發著苦味的藥湯準備往裡送。

兩人冇注意就撞上了,深色的藥湯全灑在立青剛換好冇多久的衣服上。

許儘知閉著眼聽見良玉懊惱的驚叫聲:“你怎麼突然出來!都灑兩碗了!”

門外,立青一手接過藥碗,倒扣在廊外花叢裡瀝乾,另一隻手拎著良玉的後衣領子把他往外提:“他睡下了,你到彆處待著去。”

-著窗沿,朗聲提醒道。三息後,外麵傳來立青的應答聲:“知道。”片刻後,良玉帶人請陳大夫進來了。速度快的都讓許儘知有些驚訝了。他一眼掃過去,心下瞭然。良玉是真冇把陳大夫當活人,直接叫人提著他領子一路奔襲而來。冇給陳大夫勒死算那侍衛功夫好。“人領來了,大公子要問話嗎?”良玉眼睛亮晶晶的,望著許儘知,跟條邀功的小狗似的。許儘知嘴角勾起來,招呼他請陳大夫坐下。陳大夫估計剛被嚇醒,神都還冇定,又被勒著脖子一路...