蟲也嚇得深鑽入灘塗泥下。緊接著，一陣連續的“咚咚咚咚咚咚”的剁聲，不斷地從房車中傳出……愉快的哼歌聲，熱氣騰騰的飯菜香味，正從房車唯一開了一條小縫隙的氣視窗溢散而出。氣窗視窗處，蒙著一層肥皂泡似的華光——這是一層迷你的法術結界，用於淨化空氣，以及阻隔飛蟲。這輛房車的體積是尋常房車的三到四倍，顯然經過改裝。扒開用作偽裝的深綠色藤蔓，房車的底色實際是青色的，幾乎看不出人工做舊的痕跡。車輪也並非真的半陷...-

旭日初昇，光似蜈蚣般爬過一片猩紅色的灘塗地。

灘塗地上，清晨雨後的空氣碩碩將落。似乎隻要打開門窗將頭頸伸出去，就能用嘴銜取。

[

反抗者頻道，反抗者頻道，今天是新曆1年1月1日，這是一條向全體未屈服人類播報的訊息……

]

在一輛廢棄房車的車頂上，站著一隻雪白的雙頭水鷺。它正分彆扭過兩隻頭去，同時打理著兩翼羽毛。

水鷺身旁，一塊寫有“某某溫帶船塢”的路牌半冇於泥濘之下，露出的杆子已是鏽跡斑斑。

仔細看時，能發現有幾條機械蠕蟲，正在啃食銅管。

[

據可靠訊息，南1牧場新草成熟，有大量超等級副本降臨，傷亡率高，請提高警惕。北2牧場正在做輪牧休整，即將燎原，請倖存者儘快轉移。重複，北2即將燎原，請儘快轉移……

]

水汽依稀裡，夜晚的自然狩獵剛剛結束，生靈或是休憩，或是轉醒，一切都還算寧靜。

但隻聽得“咚”的一聲，似是刀剁木板的悶響，從那輛“廢棄房車”中迸發！

水鷺驚飛，蠕蟲也嚇得深鑽入灘塗泥下。

緊接著，一陣連續的“咚咚咚咚咚咚”的剁聲，不斷地從房車中傳出……

愉快的哼歌聲，熱氣騰騰的飯菜香味，正從房車唯一開了一條小縫隙的氣視窗溢散而出。

氣窗視窗處，蒙著一層肥皂泡似的華光——這是一層迷你的法術結界，用於淨化空氣，以及阻隔飛蟲。

這輛房車的體積是尋常房車的三到四倍，顯然經過改裝。

扒開用作偽裝的深綠色藤蔓，房車的底色實際是青色的，幾乎看不出人工做舊的痕跡。

車輪也並非真的半陷在灘塗裡，而是用法術偽裝著，懸浮在冒著紅水泡的酸水泥沼之上，既乾淨又平穩。

越靠近房車，夾雜著電流乾擾的人聲播報便越響——

[

……今天的播報到此結束，祝各位違背本能，我們下次見。

]

“滋。”

收音機被人關閉了。

接手這片寧靜的，是一段輕哼的歌聲。

“漂浮在，地球上～

”

房車內，隨機編造的歌詞和曲調，彈珠般落在深褐色的海鬆木地板上。

某種特質的阻燃塗料被均勻地塗抹於地板表麵，泛著淺黃色的熒光。

一條長約兩米、平均有成人三臂粗的漆黑鱗尾，正用赤紅色的尾巴尖輕拍著地板，打著節奏。

幾粒零碎的火星蹦在地板上，又即刻熄滅。

順著尾巴攀升，能看到數根約有兩指粗的赤紅色棘刺，柔順地輕貼在黑甲上，處於放鬆狀態。

越靠近尾椎骨的位置，尾巴愈粗。

尾巴的主人能夠如此靈活地操縱這條擁有巨大力量的尾巴，顯然有著優越的核心力量。

“咚咚咚。”

一雙有力的、指甲乾淨圓潤的手，鬆鬆握著兩把菜刀，正用刀背剁著一塊粉色的生胸脯肉。

一塊小小的粉色肉糜，被刀震得掉了下來，落在地板上。瞬間被一隻白褐色相間、毛茸茸的動物銜走了。

“斑斑，又吃生肉，小心拉肚子！”

一道女聲。

正在做飯的女人心情愉悅，她身上繫著一印著兔子圖案的粉色圍裙，手上忙個不停。

與其外表一樣，房車的內部色調也是以青色、藍色與綠色為主。

些許藤蔓從頂棚垂下，成網兜的形狀，兜著一些藥劑瓶或法術書。

全車乾淨，整潔。

駕駛座同側，是一箇中西廚的混合廚房。駕駛座對側，擺放著一條長沙發，沙發邊是一環形辦公區，書架直頂到車頂棚，桌上零落著數個還未繪製完成的卷軸。

車尾，在洗手間與淋浴間後，是一張舒適的軟床，被子上沾著不少白色與棕色的動物毛髮。

床尾的天花板上，有移動門可打開，通向房車二層。

車內雖然東西很多，但卻井井有條。

剁好肉糜後，所有的肉類食材似乎都處理完畢了。女人驕傲地看了看桌上如同獸醫解剖般的精緻畫麵：

1、一個嫩粉色的小型動物骨架，肉被剔得一乾二淨，置於中間；

2、動物的兩條腿被完整卸下，剁成了2至3厘米寬的肉塊；

3、兩側飛翅、以及剛剛剁成肉糜的兩塊胸脯肉，都被單獨塑封好，似乎有待下次食用。

女人將塑封好的飛翅和胸脯肉糜放進冷凍室，

繼而拎起那具小骨架，放在了身後沙發地毯上擺著的一隻空碗裡，喊了一聲：

“斑斑，來吃飯！”

那隻被她稱作斑斑的動物幾步便蹦了過來。

就樣貌來看，這是一隻主體潔白，腦袋和屁股上有著褐色碎斑的道奇兔——聰明、生命力頑強的一種兔子。

斑斑蹲在綠色的仿草絨地毯上，嗅了嗅飯盆裡的骨架，似乎感到很滿意。

她感激地舔了舔主人的手背，便嘎吱嘎吱地啃起骨頭來。

女人用手背擼了擼斑斑的小腦袋，扶膝起身。

隨著她起身，兩隻覆蓋著黑色薄絨的犄角，顯露於一頭紅髮當中。

犄角下粗上細，約有一拃長——

是兩隻走勢先向腦後、再向上方揚起的尖椎體，覆有一層鹿茸般的黑色絨毛。

最尖端，在那被修剪出弧形的絨毛底下掩蓋著的，是一對能割斷金剛石脈的尖銳骨角。

紅髮黑角黑尾女人在喂完寵物兔後，回身從冰箱裡小心翼翼地拿出了一塊兩掌大的土黃色咖哩塊，並極愛惜地在其表麵親了一下。

被合上的鴨蛋青色冰箱門上，除了角落裡那張血色《守則》外，還用磁鐵吸著不少鵝黃色小便簽。最中間的那一張上寫著：

“當前在：北2。”

“狀態：安全。”

女人拿起冰箱側麵繫著的一支筆，補充寫到：

“還能待：三週。”

冰箱門上，倒映出了女人高大強壯的身形。

一雙金色的豎瞳，熠熠閃光。黑紅相間的長尾，黑色的犄角……

她顯然不完全是人。

*

在地球被接管後的數百年裡，倫勒巫師界流行著這樣一個評價人類的說辭：

“人類文明在短短數千年曆史中創作出的最糟糕的一種刻板印象，莫過於——

人類天真地以為，當外星種族來襲時，她們有權肩並肩站在大地上“迎接”祂們。”

實際上，在地球公元3011年7月7日（如今已被稱為新曆0年1月1日）正午12時，地球110億人口，在3秒之內，被全體禁錮於力場之下。

冇有任何熱武器被髮射到空中，也冇有任何人感受到了“天外來客”的入侵。

但地球自此被銀河係農業委員會接管，“地球人類”成為了一個新型生物品種。

說是生物，其實與牲畜無甚兩樣。

在那之後，地球板塊被重組——並以低、中、高緯度為區分，劃歸為了六塊牧場，進行人類輪牧試驗。

而在地球剛剛被接管的時候，絕大多數有能力逃離地球的異種，都立即選擇星際躍遷離開地球。

隻有極少數人，出於各自的原因，至今仍徘徊在地球上的灰色地帶。

如今，這個在猩紅灘塗上開著一輛改造房車，養著一隻雜食道奇兔，正準備開始燉咖哩的女人，正是一隻未離開地球的龍裔。

她的名字叫作離煦。

當然了，這是她的通用語名字。離煦的龍語原名是不能隨意說出、也不能隨意讓她人知道的。

所謂龍裔，即倫勒巫師界對於龍、人的混血後代的統稱。

……

咕嘟咕嘟咕嘟。

肉香四溢。

黃油，包裹著滑嫩的腿肉與洋蔥，釋放出無數芳香物質。香味從炒鍋中迸發出來，噴撒到天花板上，又兜轉到房車的其他區域。

斑斑被肉香引得嘴饞，兩隻棕色的耳朵豎起。

她蹲在離煦腳邊，用小爪子激動地扒拉後者的褲子。

“你已經吃過飯了，小饞妞。”

離煦一邊說著，一邊將尾巴伸到斑斑肚子底下，用涼爽的尾巴底穩穩兜住了兔子的屁股，將她轉移到了身後的軟沙發上。

離煦把排風扇開大了一檔，手下顛勺，讓火焰舔過鍋沿。

香味鬱鬱。

離煦擰滅爐火，將炒至表麵變色的腿肉與洋蔥從鍋中倒出，放在一個大碗裡；

後瞥了一眼左手邊，用磁鐵吸在冰箱側麵的一張菜譜：

【*無水番茄人腿肉咖哩*】

【原材料：】

【1、新鮮小型人類腿，2隻】

【2、現成或自製咖哩塊，適量】

【3、番茄、土豆、胡蘿蔔、洋蔥，有多少算多少】

【7、黃油、鹽、黑胡椒、迷迭香，有的話可真是太好了】

【料理步驟：】

【首先，請捕獲或購買新鮮小型人類一隻，用滾水燙身，拔去所有羽毛。取其兩隻後腿，剁成約三厘米寬的肉塊備用。】

【其次，將番茄滾水去皮，切塊備用。土豆與胡蘿蔔切塊或切片備用。洋蔥切片備用。】

【繼而，在鍋中下入黃油塊，油熱後下洋蔥炒香，後加入人腿肉炒至表麵變色。

【將人腿肉和洋蔥取出，同樣步驟熱油翻炒土豆與胡蘿蔔約五分鐘。】

【最後，將人腿肉與洋蔥重新加入鍋中，下入番茄塊。所有原料翻炒均勻後，下入咖哩塊與香料。燉煮三十分鐘。】

“嗯，肉炒好了，下一步是要炒蔬菜……”離煦嘴裡念唸叨叨。

“卟卟——”

斑斑鼻頭聳動，用力跺了一下後腳，發出了不滿的叫聲。

“等著！”離煦說，“等會給你吃一點。”

斑斑想了想，接受了這個說法。

她轉身在沙發上找了個舒服的位置咕咚躺下，伸出舌頭舔了舔沙發的短絨。

在炒鍋火光中，女人額頭頂部的黑絨犄角半邊被映成了橙色。

犄角下，黑色如線的瞳孔包裹在金色的虹膜當中，因興奮而略微擴大；略微上挑的杏眼裡滿是笑意。

在一係列嫻熟的操作中，咖哩鍋很快進入了燜燉階段。

離煦捧著那塊咖哩看了好一會兒，才小心翼翼地將它掰成幾小塊，分散地放到鍋裡。

這個料理配方不額外加水，而隻用番茄汁水燜燉，這會讓湯汁變得十分濃鬱。

但湯汁之少也就導致，在最後的收汁階段，料理者需要時刻關注咖哩是否有燒得過乾或者糊鍋的傾向。

離煦呼了一口氣，將蓬鬆的紅髮往腦後擼了擼，連帶著順了下犄角上的短絨。

紅色的髮尾垂在脖子中間的位置，好幾簇頭髮任性地翹起來。

她靠在料理台邊，右手手指指向書架邊上埋於書堆中的一皮麵小本子，微微勾了一下食指，輕唸了一聲：

“來。”

皮麵本子立刻破書堆而出，平穩地飛入離煦手中。

離煦打開本子，翻開了最新的一頁，

在整整三十條：

“今日飲食：合成人血。”

“今日飲食：合成人血。”

“今日飲食：合成人血。”

的下方，一筆一劃地寫下：

“今日飲食：無水番茄人腿肉咖哩。（開心！）”

“新曆0年11月31日，翻遍整個北2牧場都冇有發現小型人類的蹤跡，難道是情報有誤？”

“12月8日，眼睜睜看著一群小型人類越過邊境，遷去了北1牧場。差點就抓住了！看來北1開牧了，小型人類也被調走。”

“12月31日，在北2東南角的猩紅沼澤，終於用陷阱捕獲一隻飛行種小型人類！經確認，這應該是目前北2的最後一隻小型人類了。”

“新曆1年1月1日，決定把這隻人類吃掉。難得開葷，打算把存了一年也捨不得吃的唯一一塊咖哩用上，露台上的蔬菜也被我全部收穫，終於能好好吃一頓了。”

合上皮麵日記本，一滴淚水從女人眼角滑下，撫過右眼下一顆小小的黑痣。

“好餓啊qwq。”

她打開本子，又補上最後一句話。

……

太陽在猩紅灘塗上完全升起。

濃鬱的咖哩香氣，似乎要破窗而出。

離煦站在鍋邊，手裡拿著嘗味道用的小鍋鏟，迫不及待。

她過於專心地盯著這鍋美食，並未留意——

左前臂內側隱隱出現的一點瘙癢，以及在她房車周圍的灘塗地上，空氣中生出的電磁波動。

“滋滋。”

*

離煦揭開鍋蓋。

燉鍋內，胡蘿蔔塊、土豆塊與小型人腿肉包裹在咖哩與番茄汁水裡。蔬菜顏色鮮亮，軟爛得恰到好處，肉看起來嫩滑多汁。

咕嘟咕嘟。

離煦用筷子戳了戳胡蘿蔔和土豆，確認都已經熟透。

她擰大爐火，開始收汁。

小泡轉為大泡，離煦用鍋鏟輕輕翻拌了幾下咖哩，頓時湧出香味物質，汁水已經收濃，顏色變成了飽有食慾的淺栗色。

離煦打了個響指，立刻有乾淨的餐盤與餐具從身旁的抽屜中陸續飛出，自覺地將自己擺在了沙發前的餐桌上。

餐桌上已經擺放著一個長頸醒酒瓶，裡麵盛著離煦珍藏的鳧麗城紅酒，剔透無雜質，已醒放多時。

旺火濃香，離煦的尾巴在身後激動地甩起，這將是具有標誌性意義的一餐，這將成為末日中的溫暖記憶。

她手握長勺準備盛咖哩，興奮地喊道：

“斑斑，準備開飯！”

……

“滋滋。”

“滋滋滋滋滋滋滋滋滋滋滋。”

隻在一眼動之間，左前臂上微弱的熱意迸發為劇烈刺痛，彷彿什麼東西要破皮而出，讓離煦無法控製地鬆開了左手。

她左手中原本端著一個盤子，盤子中間偏左的位置圓咕咕地蓋著一大碗熱騰的米飯。

盤與飯落下，甚至來不及讓離煦唸咒去接。

一切都發生得極快無比。

似乎網早已鋪好了，這隻是最後那收網的一個瞬間。

“大意了。”

離煦隻來得及冒出這樣一個念頭，她顧不得任何事物。

突襲似乎是針對她的痛處來的，突襲之力像水穿過漁網一般無視了離煦的防護法術。

電光忽閃，如同無數條電鰻從四麵八方朝離煦彙聚而來，毫無阻礙穿透了她護在房車外部的保護屏障——彷彿它們不在同一個空間。

四分之一秒，離煦在那一刹那奮力轉頭向斑斑的位置，想確認愛寵安危。

但她隻來得及在餘光與感應力的邊界，感受到斑斑的心跳聲……

離煦突然有一種很不安定的感覺。胡亂的心思在她腦中快速迸發，她害怕這是她最後一次用餘光撫摸斑斑的腦袋。

以及……

“啪啦。”

盤子與米飯碎裂在海鬆木地板上。

咕嘟咕嘟。

燉鍋中傳出一絲焦糊的氣味。

房車內頂上的藤蔓微微搖晃，就像吹過一陣微風。餐桌上的餐具與紅酒靜置在那裡。

就像魔術師打一個響指。

在電光觸及離煦的那一瞬間，她憑空消失了。

*

此時此刻，在銀河係最中心的盧林人類拍賣場上，一個新開的地球副本直播間引起了軒然大波。

-平滑的假山石上刻著“真夥伴公園”五個字。在假山石旁，又有一條軌道通向遠方樹林深處。軌道上停著一輛環公園參觀小火車。小火車前的空地上，百餘個人類帶著驚恐的神色，肢體漸漸變實，一一浮現。【正在為大家直播的是地球“南半球1號牧場”的最新副本：】【[真夥伴公園]】【直播間的各位朋友們，大家可以看到，新一批的人類已經被傳送到副本來啦！】直播間彈幕區議論紛紛：“這批次看起來都很緊張啊，哈哈，新人吧？”“夥伴公...