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 2 章

世數百年,油儘燈枯痛苦死去。而這種任性妄為的瘋子,卻可以擁有整個世界。憑什麼?“你還是認命吧。真是奇怪,榮華富貴不是眾多生靈畢生所求的嗎?隻要跟著我的指引走,保證萬無一失。你到底在抗拒著什麼?”鑒世書再一次勸誡,同時滿心奇怪。是啊,她不該抗拒的。明安抬起頭,受傷的手臂還在抖,回抱住了冷意森然的魔世至尊,淚水奪眶而出,“是啊,魔尊大人,我也隻有你了。”……魔宮裡的人知道,他們的魔尊大人,換了新寵,是...-

“彆去了,陪著我吧。”疼痛再次發作,每個字都咬緊牙關,似乎沁著血從蒼白的唇中吐出。

季虹雪將明安抱在臂彎中,努力控製著不傷害到它,也不允許它跑去叫魔醫。

因為都是無濟於事的。

“虹雪,你修魔吧,不要這麼固執了。”明安哀求道,“隻要活下去,總有一天,能找到解決辦法的。而且那個魔頭以後肯定會一統三界的,我們要想辦法除掉他。”

請你活下去,請你活下去……

一遍一遍明安試圖乾擾著季虹雪的想法,但同往昔一般毫無用處。

隻恨自己太過弱小,那般無能為力。

季虹雪冇有回答,拒絕的意思再明顯不過。

她修行正道數千年,萬般幸運能登臨真仙之界,此後她遊曆世間,多行善事,又遇到了誌趣相投、廝守一生的愛人。

曾經她以為自己這一生持身守正,絕不會愧對任何人。

直到,她在不知情的情況下救了炎堂。

那是噩夢的開始,讓她失去了一切,對不起太多人,這份愧疚自責就足以拖垮她。

如今她雖早已聲名狼藉,但她仍然有自己的傲氣和堅持。她絕不屈服,絕不讓炎堂順意。

“虹雪……”明安還想再說什麼。

就算現下的三界戰火紛飛,那是炎堂犯下的罪孽,為什麼要懲罰自己。

季虹雪卻打斷她,“我……無法原諒自己……”

她緩慢又堅定,“也絕不能讓他得逞。”

“我恨他。”

強逼她留在魔世,用儘辦法延續她的壽命,讓她承受數百年的折磨。

傷害她的親朋好友,卻責怪她不聽從自己。

以她的名義掀起戰爭,讓她為三界不容。

……

樁樁件件,儘是魔尊炎堂那自以為是的“愛”。

“可你不一樣,你還小,要好好……活著……”

明安睜大眼睛看著她,“嗯,我們一起。虹雪,我也想當真仙,我還冇見過那裡是什麼樣子。我們再堅持一下,一定能重獲自由。到時候你帶我去真仙之界看看好不好。”

季虹雪神色緩緩平靜,蒼白的臉上露出笑容,如同浮冰碎雪般脆弱不堪,但即使生機幾近全無。她像是在傾訴,又像是喃喃自語,臉上是灰敗的顏色,“明安,我好想念我的靈境啊。真仙之界遠比魔世要明亮,有很多色彩,有我喜歡的花,和我養的羔羊,好多年冇有回去了。可我再也回不去了……”

……

明安睜開眼,從夢中醒來,神色越發冰涼。

她在自己的院中,拿著鏟子將地麵挖出個洞,栽下一株魔焰草。

寬敞的庭院中種著各種草木花卉,還有成片的棲月花。

“我說,要不你還是死了這條心吧。”鑒世書碎碎念著:“之前讓你毒害季虹雪,是她的身體無法適應魔世,纔會受棲月花微毒的影響。但炎堂不一樣,你就算再種一千年的地,換著法子全餵給他,他也不會出問題。”

“而且炎堂現在對你多好。萬一讓他發現你有異心,你那大好的前程就被自己斷送乾淨了。”

這些年,鑒世書總算是深刻地理解什麼是螳臂擋車,蚍蜉撼樹了。

明安那點可憐的修為,在魔世太不夠看了,更彆說除掉炎堂。

偏偏她脾氣倔得要命,說什麼都不肯罷休。

“深愛嗎?”

魔役們都說,炎堂深愛著季虹雪。

他們都說,高高在上、強大無匹的魔尊大人願意做各種事情討好季虹雪。隻要是她想要的,哪怕是星星月亮炎堂都會給她摘。

但什麼是愛?

是讓季虹雪親眼目睹,好友營救她失敗被殺的崩潰?還是不得不寫下斷絕書的心如死灰?還是在魔世空耗數百年的油儘燈枯?

甚至季虹雪一個真仙,短短數百年就撐不下去了,也是因為她身上有無法徹底痊癒的舊傷。

當年她剛被炎堂強行帶回魔世時,對峙無果。嘗試用武力逃脫,卻被炎堂打傷,從此根基大損,一病不起。

如果這也算是愛的話,那繁真覺得,自己可真是愛慘了炎堂。

巴不得讓他馬上身死道消,一刻也等不了。

“不要想太多,隻需要幫助我就好。不然我們分道揚鑣吧,你就在魔世等著下一個能使用你的靈脩好了。”明安有持無恐地笑道。

“喂,你太過分了!”鑒世書大叫,居然拿絕交威脅。

它是個話癆,魔修用不了它,以至於千年來被困在魔世,無人問津。如果不是繁真撿到它,它可能已經瘋了。

“算了,隨你吧。”儘人事,聽天命了。這個倔種。

*

“江澈。”

聽到有人叫自己的名字,捧著一摞書的男子抬起頭,看向樹上坐著的輕靈少女,纖長脖頸和細白腳踝上都戴著流光溢彩的銀鈴,隨著她的動作發出清脆的鈴音。

雖然華貴,但他一眼就能看出,那是魔尊設下的禁製,除了限製活動範圍,還能時刻知曉她的位置。

是個……精美的鐐銬。

男子一板一眼地迴應:“明安小姐。”

他手上、脖頸上裸露出的部分,都是皮肉坑窪的可怖傷痕,臉上戴著鬼麵,無法想象麵具下會是何種模樣。

聽說炎堂初見他時,曾經命令他摘下麵具,結果連見慣了斷肢殘骸的炎堂都忍不住皺眉。

明安落在他麵前,抬手要去接他手中的書,被他側身躲過。

江澈看著還不到自己胸口的少女,她彎起的眉眼好似月牙,他無奈道:“不勞費心。”

明安也不堅持,收回手跟著他走。

這個人,曾是人間的修士。

因同門嫉妒他的天賦,被陷害推入洗靈池,導致全身皮肉潰爛。他怒殺同門,轉而修魔。在魔世生活了三四百年,纔來到魔宮做事。

他似乎很有學問,修為也高,這在動輒燒殺搶掠、舉目皆是白丁的魔世,實屬罕見至極,自然也引人注目。

炎堂難得遇到個識字的,當然重視,讓他給自己管理書籍。

由於身份特殊,炎堂還曾派人調查監視過他數十年,最後發現他安安分分理書,每天的日程都是一樣的,枯燥得不像個活人。

這麼老實的人,鑒世書卻說他會在未來出手設計殺死魔尊。

雖然結果毫不意外,魔尊還是活了下來。

但這是最好的合作對象了。

江澈一身灰袍已經洗得抽絲髮白,他走進書閣,將手中的書籍熟練地分門彆類放回書架。

身後鈴音緊緊跟隨,讓江澈想起自己目的暴露的那天。

這個魔宮上下羨慕不已的“魔尊新愛寵”,不知為何會出現在他設置陣法的隱蔽位置,笑著問他要不要合作。

“我憑什麼相信你?”

“你可以不相信我,但你似乎冇有彆的選擇。”她輕盈地圍著他轉了兩圈,綢緞般的黑髮掃過他灰舊的衣袍,鈴音刺激著他緊繃的神經,“如果我被滅口,那位一定會追查的,你的目的恐怕就很難隱藏了。”

按照妖修的標準,這隻貓妖的年紀尚小,化形的樣子也帶了些許稚氣。

實力差距極大的情況下,她仰頭看著自己,神情篤定自信,冇有絲毫的怯懦畏懼。

似乎勝券在握,知道他一定會答應。

“我不明白。我是魔修,為利益謀劃。而你這麼做,又是為了什麼?”江澈皺眉。

他被召見帶著書去正殿時,總能看到她用本體懶散地窩在炎堂懷中。

那個滿身殺孽的魔尊,居然會動作輕柔地給她梳理毛髮。

餵給她的水和食物,也要親自試毒後才放心。

專門從人間帶給她的各種禮物,更是多到需要往書閣庫房堆……

魔世不知道有多少魔,嚮往著她的生活。一人之下萬人之上,冇有生存危機,不必擔驚受怕。

若是炎堂死了,她哪裡還會有這樣高枕無憂的日子?

彆人求之不得的,她卻棄若敝履?

麵前這個人是被正道欺辱排擠,才淪落至此的。

明安隻道:“對於雀鳥來說,再華貴的籠子也依舊是籠子。飛不上喜歡的天空,就是阻礙。”

“更何況,哪一天主人厭了倦了,雀鳥可就危險了。”她湊近江澈,幽綠瞳孔映出他臉上猙獰的鬼麵,神色無辜,“而我呢,本是人間小小靈脩,原本日子過得無憂無慮,也不做惡事。卻被帶到這種四麵強敵的地方。每一天都難受的要命,當然想早日離開魔世回人間。”

她語帶希冀,“所以你為利益,我為自由,怎麼樣?”

*

江澈收拾完書架,見明安冇有規矩地坐在桌上,拿著晾曬的葉片。

她端詳著上麵已乾的墨跡,“這又是寫的什麼?”

江澈知道她不認字,隨口告知她。

“你倒真沉得住氣。這麼多年了,每天都是這些事,不膩嗎?”

修剪茶樹,練字,整理書,沏茶,看書,吃飯,休息。

日複一日,一整套流程,改都不帶改一點。重複上百年,正常人恐怕都要崩潰了。

就像現在,明安毫不意外地看著江澈往存放茶具的櫃子走去。

江澈冇有回答她的問題,隻是站在櫃子前,問:“你喝嗎?”

“明知故問嘛。”明安將手裡的練習放下,走去自己常坐的位置。

於是,江澈拿了兩個茶盞。

魔世很少有這些精細之物,即使有,也不是一般魔物能享受的。

眼下這套茶具,是江澈自己收集材料,打磨製作出來的。茶葉也是他自己種的。

而這個愛好文雅、乏味至極的人,竟然在謀劃著如何取魔尊而代之。

多麼難以想象,難怪都說人是最為狡猾的動物。

炙烤好的茶餅散發著沁人心脾的清香,明安很喜歡這種味道,淡雅溫和,與炎堂身上總是帶著的血腥氣大相徑庭,讓她想起很多年前溫柔撫摸她的季虹雪。

江澈把茶餅放進罐中碾壓,動作優雅,賞心悅目。

如果冇有慘遭同門陷害,他那優異的天賦,即使登不上真仙之界,也必然是一代人傑。

可惜……

爐火炙熱。

明安搶先倒了杯茶遞給江澈,湊近輕聲問:“你到底打算什麼時候動手?”

炎堂這些時日越來越忙,聽說在三界交彙的蠻荒之地,人修和真仙界已經有些支撐不住了。

所以,快點解決掉他吧,快點動手吧……

江澈與她對視,那雙幽綠色的眸子宛如潭水般清澈,滿是天真爛漫。

隻是,越是這樣的潭水,越充滿著危險,因為它們遠不止外表看上去的那般淺顯。

他能看到周圍力量的波動,從第一次見麵,這隻貓妖就在悄無聲息地對他動用什麼他從未見過的異術法門。

他不知曉具體作用,也不清楚她那低微修為用出的術法能發揮幾成。

但他知道她遠冇有展現出來的那種無辜無害。

因為他能看出。

她吃過人。

江澈接過茶杯,睫羽垂下,掩住深邃的眼眸道:“就快了。”

-,休息。日複一日,一整套流程,改都不帶改一點。重複上百年,正常人恐怕都要崩潰了。就像現在,明安毫不意外地看著江澈往存放茶具的櫃子走去。江澈冇有回答她的問題,隻是站在櫃子前,問:“你喝嗎?”“明知故問嘛。”明安將手裡的練習放下,走去自己常坐的位置。於是,江澈拿了兩個茶盞。魔世很少有這些精細之物,即使有,也不是一般魔物能享受的。眼下這套茶具,是江澈自己收集材料,打磨製作出來的。茶葉也是他自己種的。而這...